重庆新闻电讯社报道，“巫山人”这个谜题有望逐渐揭开。

— 采访重庆龙骨坡巫山古人类研究所所长黄万波

记者钟旖

巫山县位于长江三峡库区的核心区域，是一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流传千年的名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描述了这里的风景。此外，这里还是中国早期人类化石的重要发现地之一。

从1985年开始，中国古人类与旧石器研究专家开始对重庆市巫山县的龙骨坡遗址进行考古挖掘工作。在这些挖掘过程中出土了一颗名为“巫山人”的化石，距今已有204万年的历史。这一发现揭示了人类发展的重要进程。该遗址后来于1996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历经5次考古发掘后，2025年是中国重庆市龙骨坡遗址发掘40周年。龙骨坡遗址有哪些特别之处？其出土的文物具有何种历史价值与文化意义？为何在过去的40年间吸引了四代考古学者的研究热情呢？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重庆龙骨坡巫山古人类研究所所长黄万波近日接受了“东西问”的专访，对此进行了解答。

巫山龙骨坡遗址的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以下是访谈实录的摘要。

记者提问：为什么龙骨坡遗址被认为是中国，甚至是整个世界旧石器考古学领域的重中之重？

黄万波：巫山龙骨坡遗址位于长江南岸的重庆市巫山县庙宇镇新城村。首次遇到遗址是在1984年，我们受到美国古生物学家葛兰阶(Walter Granger)早期在重庆万州盐井沟发掘的启发，在川鄂地区进行了扩大调查，并最终发现了这片“龙骨”富集地。

1985年正式发掘后，考古人员首先发现了巨猿牙齿，接着发现了一块带两颗臼齿的灵长类下颌骨断片，并出土了“砸击石锤”和“砍砸器”两类石制品，同时还发现并伴出115种哺乳动物化石。研究表明，遗址中发掘出来的这只灵长类下颌骨断片上第一颗牙齿是左下第4前臼齿，形状呈圆形，与人极为相似；第二颗是左下第1臼齿，齿尖形态也类似人的形态。根据当时的认知，将这些特征归类并命名其为“直立人巫山亚种”，通常称为“巫山人”。按现代的认知来看，这件灵长类下颌骨断片化石在生物学上比直立人更早，并被认为是东亚最早的人类化石之一。发掘出“巫山人”化石的龙骨坡遗址是东亚最早的史前人类居住遗址之一。

龙骨坡遗址和“巫山人”化石的发现为中国和东亚地区的早期人类演化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实际资料。

经过5次考古发掘后发现，最新的测年结果显示该遗址的文化层大约在250万至200万年前。这对“人类约100万年前走出非洲”的观点提出了质疑，并且是研究东亚地区最早人类出现和演化时间的关键地点之一。另外，通过对出土的3000多件石制品进行进一步分析，这些发现对理解早期人类的技术能力以及适应模式等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不同的“巫山人”下颌骨残片。受访者提供的图片

记者：迄今为止，该遗址已进行过五次发掘，历时四十年。不同阶段的挖掘工作有哪些显著特征呢？

黄万波：第一轮发掘时间为1985年至1988年。这一阶段具有开创性意义，初步确定了湖南增值税发票综合服务平台【代办电话13434104765；QQ2188982664】遗址的重要地位，并将早期人类在东亚地区的活动历史向前追溯到了距今约200万年前，吸引了学术界广泛的关注和讨论。

第二次挖掘工作在1997年至1998年间进行。这一阶段的主要目标是继续寻找石器及其所在的地层，并获得更多关于年代学和环境方面的信息。这些努力是为了更好地研究"巫山人"及相关文化遗产，提供更充分的证据。

第三轮发掘于2003年至2006年间进行。这一阶段以中法合作为显著特点，不仅确认了更多的石制品具有人工属性和文化层位，还通过更精确的测年技术和多学科交叉研究，大大拓展了研究范围并提升了精度，进一步加强了龙骨坡遗址年代框架和古环境背景的可信度。

第四次发掘活动于2011年至2012年进行。此次工作的核心目标是对前三次发现但尚未挖掘出的哺乳动物化石堆积地进行了重点探索，并对之前的地层序列进行了进一步的梳理。同时，扩大了挖掘区域范围，旨在寻找人类化石遗迹。

第五轮发掘计划于2023年至2024年实施。作为新一轮系统性发掘工作，此次利用了数字化技术以及多学科融合等现代科技手段。旨在获得更高分辨率的古环境与人类行为信息，并且寄托着验证前期成果、寻求关键突破的任务。

1985年，在考古现场黄万波（站立者）进行目测布方的工作。受访者供图

记者：这次第三轮发掘工作的国际合作中有哪些亮点和成果？

黄万波指出，这次是龙骨坡遗址被发现以来首次开展国际合作开放，其目的是进一步研究遗址石制品的性质以及它们在地层中的岩相特征等相关的科学问题。

法国团队在旧石器时代早期遗址的地层分析与动物群研究方面具有丰富的经验。法方专家带来了当时欧洲先进的旧石器考古田野发掘、记录及分析技术，这极大地提升了发掘工作的科学性和数据采集的全面性。 中外学者共同探讨石制品技术和人类适应行为等方面的内容，促进了地质学、年代学、古环境学和埋藏学等多个学科的紧密结合，为遗址的年代和古环境重建提供了更加坚实的科学依据。同时，这种国际合作也带来了全球性的比较视角，并培养了考古领域的新生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在遗址的第二层和第三层，这次发掘发现了40节食草动物的前肢和后肢以及近10个个体骨骼，这些骨骼主要来自老年和幼年的动物。所有骨体的外部结构未见食肉动物的咬啃痕迹或流水冲蚀痕迹，反而显示出人工砍砸痕迹。这些肢骨周围还发现了一些石制品。中外专家一致认为只有具有思维能力的动物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这揭示了“巫山人”的食物来源，并展示了他们获取营养的方法，证明了“巫山人”已经掌握了一种简单的打制工具和技术以及狩猎技巧。

中法联合考古，现场展示发掘情形。受访者提供图片

记者：2025年举行的龙骨坡遗址学术研讨会上提到，“巫山人”的生物学系统的地位之迷可能即将揭开。对此你怎么看？

黄万波认为，湖南增值税发票综合服务平台【代办电话13434104765；QQ2188982664】关于东亚地区的人类起源问题，研究仍处于发展阶段，并未结束。他对解开这个谜团持谨慎且乐观的态度，并相信破解之日可能即将到来。

多年来，在龙骨坡遗址的发掘中发现了包括人类化石、石制品在内的丰富出土物，并在年代学和环境学等多个领域获得了重要研究成果。

尽管我们尚未全面揭示人类活动全貌，但收获与遗憾将是我们推进遗址再发掘、再研究的重要动力。随着科技手段快速发展，获取更精确、更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将成为解决“巫山人”生物学系统地位、年代及石器技术认定等核心问题的关键条件。相信通过多学科合作的深入和更多关键证据的发现，“巫山人”的神秘面纱有望逐渐被揭开。

记者：您如今已是93高龄，却依旧参与了最新的考古发掘。请问是什么力量让您在如此年迈之际依然坚守岗位？

黄万波说：“我这一生没有其他追求。只要坚持做成一件事，就能对得起自己度过的一生。”

40年间，在龙骨坡周围汇聚了一代代考古学家们。他们协作互助，交流思想，为揭开这片土地的真实面目而不懈努力。这一切源自他们对古人类探索事业无比热爱和强烈的使命感。 从1984年第一次见到龙骨坡开始，我就将其视为自己倾注了几十年心血的“孩子”，与之建立了深厚的情感联系。

自1985年发现下颌骨碎片以来，有人说这些化石形态过于原始，在生物学系统中的位置存在争议。然而，我和我的团队始终坚信，下颌骨上呈现的圆形第4前臼齿只能是人类制造的特征。此外，那些超过3000件石器究竟是谁制作的呢？那些带有加工痕迹的骨头以及有选择性的动物骨骼堆积难道不正是“人”类行为的证据吗？我想在我的一生中为解开巫山人之谜作出一份贡献。

采访对象介绍：

照片来源于黄万波提供。

黄万波，1932年生于重庆忠县，1954年毕业于东北地质专科学校。他是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重庆市龙骨坡巫山古人类研究所所长以及重庆市中国三峡博物馆古人类研究所的名誉所长。

中国著名古人类化石“巫山人”、“蓝田人”和“和县人”，由中国古人类学家黄万波及其团队发现并进行研究。黄万波在古人类研究领域，尤其是田野调查识别古人类遗址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取得卓越的成绩，并先后发表了数十篇（部）学术论文，撰写了几十篇（部）科普读物。

曾获得过中国科学院首届竺可桢科学奖、国家自然科学三等奖以及中国科学院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