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11月2日电 标题：玉文化如何证明中华文明具有多元化特征？

——专访辽宁文物考古研究院名誉院长郭大顺

作者孟令卓

玉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象征，以其温润、坚韧的特点展现中性之美。玉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并贯穿了整个中华文明史的发展进程。自古以来，中国人对玉石非常重视，“君子比德于玉”的理念深入人心，这种对玉的尊崇持续了将近万年。为什么中国人如此长久地崇尚玉呢？玉的起源和渔猎文化有何联系？玉文化如何体现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性？近日，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名誉院长郭大顺接受了“东西问”独家专访，对此进行了解答。

辽宁省博物馆展示了一件红山文化玉C形龙。（资料图片）记者：于海洋拍摄。

以下是访谈实录的简要记录：

记者：近年来，在中国考古界的探寻中，关于玉石文化的起源研究取得了新的进展。请问，为什么说小南山遗址被称为“中华玉文化的摇篮”呢？

郭大顺：玉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之一，在中国东北地区早期的玉文化中表现得非常发达，红山文化时期就出土了很多精美玉器。相比之下，比红山文化早一些的兴隆洼遗址和查海遗址虽然玉石造型相对简单，主要是耳环、玦等形态，但它们具有良好的透闪石质地，并且雕刻精细，磨制、线切割与打磨技术也很高明，距今约7000-8000年。20世纪90年代，在黑龙江省乌苏里江的小南山遗址出土了许多玉器，种类包括环、玦、管、珠等。近来，小南山遗址经过正式发掘后发现了一些更早期的玉器，在第二期比查海和兴隆洼遗址还要早，并距今约9000多年。乌苏里江与俄罗斯相邻，俄罗斯考古学家对这一地区进行了系统研究并确认小南山遗址第二期文化的特征与之相似，从而证明这些玉器年代非常悠久。

小南山遗址出土的玉器虽然不如红山文化的复杂，但已经显现了中国传统玉器的基本类型。这些玉器包括环、匕、玦、管和珠等多种种类，并且约一半是透闪石制成的。所使用的玉料质量很好，磨光和线切割技术也非常精湛。

除了小南山遗址外，在黑龙江和吉林的嫩江流域还发现了几处类似的遗址，甚至年代更早，并出土有少量玉器。这些发现足以证明，截至目前，东北地区的出土玉器中年代是最早的区域。 东南地区的良渚文化玉器同样非常发达，追溯到7000年前的马家浜和河姆渡文化时代。而在更为久远的上山遗址中，稻作农业虽然已经出现，但那里没有发现玉器。 可见目前玉的起源最早可追溯到东北地区的小南山遗址。

2024 年 5 月 18 日，哈尔滨博物馆开展了名为“博物馆之旅旅行箱”的活动。“寻珍”板块展示了小南山遗址的玉器。图源：哈尔滨博物馆*****6 %的增值税发票是专票还是普票【代办电话13434104765；QQ2188982664】*

记者：玉石作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与渔猎文化有何关联呢？

郭大顺表示，红山文化时期的农业生产虽然存在，但在整个社会生活中并不占主导位置。当时的人类主要是靠采集和狩猎维生的小南山则是纯粹的渔猎经济社会。

渔猎人在依赖自然提供资源的同时，对大自然怀有深深的敬畏和尊重，并且渴望与自然界和谐沟通。他们在精巧的细石器制作上展现了高度技艺，特别注重石料硬度、色泽以及结构等方面的要求。 玉器因其温润等特点符合古代人沟通天地神灵的理念，因此常被视作通神的工具。特别是在红山文化时期，古人将玉雕造成各种动物形象以实现与天神的交流。自古以来，玉就被赋予了社会化和人格化的功能，并逐渐成为沟通人神之间的重要媒介。

此外，在小南山遗址出土的一些工具用的石器属于细石器，这些石器不仅原料细小，其质料、颜色以及制作方法也具有特殊性，尤其是一些箭头，它们质地硬且制作规整。这种做法与遗址中的玉在质地和制作上有明显的差异，但两者却共同存在于同一个遗址中。这表明细石器和玉共存的现象反映了玉的起源和渔猎文化之间的联系。

记者提问：中华文明史上，玉的文化价值是如何演进和发展的？为什么它是中国人信奉的时间最长之物呢？

郭大顺：玉石文化主要与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及对大自然的态度密切相关，尤其涉及到渔猎人群体。这是因为渔猎人在生活中依赖自然环境并心存敬畏之心，通过使用玉与神灵交流，并建立和谐关系。后来这种思想演变成了儒家的中庸观念——以玉象征品德。“礼记·聘义”中有记载：“君子比德于玉，温润而泽。”玉石的质地柔和且光泽熠熠生辉，这与中国人秉持的和谐与平衡观点相契合，因此玉石成了中国思维的一种载体。

另外，玉器也是最早的礼器。从红山文化出土的玉器中可以看见有动物形状，但非常抽象。如红山文化出土的“玉猪龙”，最初被认定为是猪，但也可能是熊等其他动物。红山文化的分布区域南北都显示出这种特征，表明这些器物背后有一种统一的思想在指导着它们的设计和用途，这似乎是礼制形成的初步形态。国学大师王国维曾这样解释“礼”字：繁体的“礼”左侧是“示”，右侧下面部分有底座，“豆”的上面摆放玉器用以敬神，用玉祭祀神灵称为“礼”，“礼”的最早含义即为“以玉事神”。

由“巫”至“礼”，从以玉通神过渡到了以玉比德，再到将其视为礼器使用的关系是递进的。汉代之后，玉器主要用于装饰，但其作为通神与礼器的功能继续发展；直到隋唐和明清时期，玉仍然作为礼器广泛使用。从最初用于通天敬神到后来作为馈赠、礼仪交换的重要象征物，玉石在中国的政治、文化及审美等多个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记者在采访中指出：从小南山遗址到红山文化中的玉器出土来看，如何证实中华文明具有多元一体的特点？

郭大顺：即使存在多个民族建立的政权，但彼此之间你中有我，我中6 %的增值税发票是专票还是普票【代办电话13434104765；QQ2188982664】有你，并不断地互相吸收融合，在多元中逐步走向统一。渔猎文明和红山文化正是吸收了农业文化、草原文化和海洋文化的先进因素催生出来的。在考古过程中，不断出现新的遗存并逐渐汇聚在一起，相互交融与发展，形成了一种动态的演变形式。

在文化交流过程中，玉石最为活跃。学者认为，“礼尚往来”，指的是用玉石制作的礼仪之物。它在交换中最为活跃且广泛传播，例如江浙地区的良渚玉器会在西北、陕北等地出现；从史前的红山玉器和良渚玉器开始，玉石由北方往南方，向东向西传播。最终各地使用相同的玉石制品，但各地区又有其独特风格。作为反映思维观念的重要元素之一，玉石在中国多元一体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促进了多民族统一国家形成，并强化了中华民族的共同意识。

2025年6月20日，“龙腾中国：红山文化古国文明特展”在上海博物馆东馆正式开展。图为此次展览的现场照片，拍摄者为张亨伟记者。

记者问：社会通常把秦朝时期的“书同文”视为华夏统一的一个重要标志。那么，在甲骨文出现之前的历史时期，中国的文化领域是否存在一个与文字无关的文化统治？

郭大顺认为，中国甲骨文最早用于祭祀，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掌握，这些材料通常是龟甲或牛的肩胛骨，并被埋在地下以保持长时间不坏。然而，玉出现的时间比甲骨文早得多，玉统天下和文字的作用类似，并且它的传播范围更广，超出了中国国境线。

近10000年前，在东北地区发现的玉玦向东传播至日本海区域，并从辽西向河北、山东直到江浙扩散；再往南，延伸到菲律宾和南洋一带，形成一个“玦文化圈”。这一文化圈在汉字文化圈出现之前已经广泛传播，范围是从北到南，再到东。环太平洋地区的玉石工艺较为发达，中南美地区相对较晚但玉器较为先进，南洋的玉器也同样繁荣。由此可见，在环太平洋地区普遍有玉器存在，并且以中国最早、最为先进。

受访者的简要介绍：

受访者提供的照片，由郭大顺拍摄。

郭大顺，是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名誉院长。他主持了东山嘴、牛河梁和大南沟遗址的考古发掘，并参与编写相关报告。发表了包括《红山文化》在内的多部著作以及一百多篇学术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