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23年11月5日 电 讯题：为何早茶成为吸引西方人的风味？

——专访宁夏大学民族与历史学院常务副院长杨浣先生

记者李佩珊

中国早茶文化里，蕴含了中国人的生活智慧和情感纽带。在广州的茶楼中，一壶好茶搭配几笼精致点心，食客们谈天说地；武汉街头，则常常见到端着热干面站在路边聊天的场景，体现了市井中的真实社交氛围；而在宁夏吴忠的家庭餐桌上，一碗拉面对一碗八宝茶，更是家人朋友围坐一起的美好时光。

如今，中国的传统早茶已漂洋过海，抵达美国的纽约和英国的伦敦等地，在那里成为了吸引外国人尝试新美食的方式，并且成为向世界展示中华美食的一张活生生的名片。

中国的早茶文化如何形成？中西早茶文化的不同反映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与历史变化？日前，宁夏大学民族与历史学院的常任副院长及英国剑桥大学访问学者杨浣接受了“东西问”的专访，并对这些问题作出了解答。

以下是本次访谈的摘录摘要。

记者询问了关于中国的“早茶文化”，指出东、西方都有基于饮茶的传统餐饮文化，并进一步探讨了如何定义“早茶文化”的概念，以及它和西方广受青睐的“下午茶”文化有何差异。

杨浣：中国的早茶文化源自明清时期，并逐渐形成一种将饮茶与早餐深度融合的独特饮食风尚。它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早餐形式，在这个过程中，茶楼或餐厅成为了承载着上下午生活形态和社会交往的重要载体。以茶为核心标识的这一文化方式，不仅体现了“茶中有饭、饭中有茶”的特点，还兼具了饮食和社交的双重功能，充满市井生活的气息。

西方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早茶文化，“有早餐以果腹，无早茶作社交”。这类具备社交属性而非正餐活动起源于19世纪英国贵族群体，称为“下午茶”，核心在于精致优雅的社交仪式感：通常在下午四点左右进行，主要饮用的是茶或咖啡，并配以各式精致甜点；环境布置讲究瓷器和银器的摆放，同时也注重餐桌礼仪。

2021年2月4日，在广东省广州市荔湾区第十甫路有一家已有141年历史的茶楼“陶陶居”总店。经过约两年半的修缮，茶楼重新开业迎客，并保留了西关茶楼特有的装修风格。(资料图) 记者：陈骥旻 摄

记者提问：中国早茶文化是如何形成的呢？

杨浣指出，中国早茶文化的形成是由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是中国悠久且精致的茶文化传统。作为茶的故乡和茶文化的发祥地，中国的饮茶习俗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魏晋南北朝时期，喝茶逐渐成为了文人雅士的喜好。到了唐代，茶叶种植地域得到了拓展，饮茶之风在朝廷上下普遍流行起来。宋代时，茶坊与茶肆极为盛行，甚至普通百姓的餐桌上也可见茶叶，“茶余饭后”已成为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方式之一。

二是市民社会商业活动的推动。唐宋时期形成的市井商业氛围，让茶馆成为了人们交流信息、社交洽谈的地方，商人和文人都常在茶馆讨论事务。明清时期商业进一步繁荣，城市化进程加快，商会和商帮活跃各地，各地美食汇聚于此形成了早茶文化的肥沃土壤。

$$增值税发票查询平台官网最新公告【代办电话13434104765；QQ2188982664】$$$$广州是重要的外贸港口，十三行吸引了众多商人。一些精明的茶馆老板将茶和精致的小食结合起来，形成了独特的“一盅两件”（一杯茶与两种小食）风格，这也是中国早期茶文化的标志之一。

三是近代东西方饮食文化的交流对中国的饮食产生了影响。自近代起，西方餐饮文化逐步传入中国。其中，面包烘焙技艺和奶制品的运用成为了中式菜肴中的一部分。这种传统与外来元素的融合催生出了奶黄包等具有中西特色的新型美食。

值得注意的是，早茶不应该简单地贴上“慢生活”的标签，其背后实际是在体现“工作进行时”的真实场景。无论是位于茶楼的雅座还是街头巷尾的小餐馆，人们常借着饮茶的时间与朋友、同事叙谈，通过这顿简单的餐点来拉近人情，同时推动手头的工作事务，这其实正是中国人勤劳精神的一种潜藏方式——表面上看似闲适悠闲，实际上在日常生活中却充满实际行动。

2021年2月4日，在广东陶陶居总店的一名服务员正在为顾客准备点心。（资料图片）记者 陈骥旻拍摄

记者询问：中西方早茶文化的差异是如何体现生活习俗和历史演变的呢？

杨浣认为中国早茶重视“社交与仪式”，是社交与情感交流的重要平台。围炉是中国早茶文化的特点之一，强调集体共享和交流。人们围坐一桌，分享多种茶点，促进了互动与感情的增进。 共享的蒸笼以及旋转的餐盘不仅塑造了“我们”的共同体体验，还反映了个体在群体中的主动关怀与礼仪自觉，“和而不同”就是其中体现的一个重要观念。

西方下午茶文化的一个明显特征是采用分餐制，强调个人空间和个人隐私。但在家庭用餐场合，通过传递面包篮、共享果酱罐以及传递咖啡壶等行为，也同样促进了交流互动。这些分享环节增添了共同享用美食的机会，并强化了家人间的亲密联系和联络感情的色彩。

中国的早茶里，茶是主要角色。冲泡与品饮茶叶的过程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陆羽的《茶经》为茶道打下了基础。中国茶注重色泽温润如玉，品质内敛谦和，这种茶品唤起的是与天地和谐共处以及与他人的理念。它体现了东方哲学中“静中观动”的智慧思想。

咖啡在西方占据了主导地位。由于西方国家工业化进程较早，生活节奏较快，对时间观念的要求强。无论是在制作咖啡的过程中使用浓缩的快速萃取技术还是采用手冲的方式进行细腻过滤，这些方法都注重效率和功能性。因此，咖啡馆不仅仅是一个补充能量的地方，它还扮演着社交与创新催化剂的角色，推动独立个体投身于自己的事业。咖啡馆象征着“动中求进”的开拓精神。

尽管存在差异，两者并未构成对立面。茶的宁静与咖啡的活力，共同构成了人类丰富多彩的生活画卷。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茶与咖啡也在不断交融，并催生出跨界饮品。这一现象不仅反映了不同饮食文化的碰撞和融合，还体现了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共同追求。

2025年10月1日，在宁夏吴忠市的一家早餐店内，增值税发票查询平台官网最新公告【代办电话13434104765；QQ2188982664】一位国际朋友正在体验宁夏八宝茶。(资料图) 图片来自吴忠市政府提供。

记者：近来，宁夏吴忠的早茶非常受欢迎并广为人知。请问，中国早茶文化在传承和创新过程中，对于推动不同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产生了什么影响？

吴忠早茶不仅囊括八宝茶、拉面和馓子、手抓羊肉等西北传统美食，还融合广东粤式早茶的精美点心。这种方式既传承了地方的传统风味，又吸收了粤式饮食的优点，展现出中华民族团结交融的文化精神。

其他民族地区的早茶文化也非常丰富多样。比如，在内蒙古，当地人通常会享用奶茶，并搭配手把肉和奶豆腐等特色美食，这些都展示了游牧民族的热情豪爽性格；而在云南，人们的早茶则以米线、饵块为主菜，再配上各种小菜，体现了多民族聚居地区丰富多样的食材和口味。

各个民族通过相互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在提升中国的早茶文化内涵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们不仅相互分享各自的传统美食、饮品以及饮食习惯，还借此进行借鉴和创新。这使得早茶文化得以在保留传统特色的基础上不断焕发新的活力，并成为连接不同民族文化情感的纽带。

2025年10月1日，在宁夏吴忠市的一家早茶店中可以享用到种类繁多的早餐点心。（图片由吴忠市官方提供）

记者：为什么中国的早茶能够跨越地域和文化的界限，走向世界各地呢？这种成功能否为中国其他传统美食在海外的传播提供参考或借鉴呢？

杨浣：为了适应海外市场，一些华侨华人在海外开设的早茶餐厅在口味和品类上进行了调整，例如推出了“芝士虾饺”等菜品。这种“本土化”现象并不是文化稀释的结果，而是早茶走向“出海”的智慧选择，并且更是跨文化传播的重要桥梁。

适当的本地化调整，对于早茶在国外落地生根至关重要。从市场角度看，消费者的味觉偏好中往往带有其本国饮食文化的特点。而将芝士融入其中，则成为了一种“突破口”，使得原本不熟悉的早茶变得容易接受。

中国早茶能够走出国门，正是因为它深谙“入乡随俗”的智慧——既能自信端出数千年的文明之源“原汤底料”，即围桌共食的生活人情和茶点相配的美学情趣；更懂得以开放的姿态因地制宜地调味，融合创新与当地口味。

这也是其他国家学习中国美食经验的机会。我们必须坚持文化精髓，并积极接受开放的态度，让美食成为全球友好交流的催化剂和幸福源泉。

受访者的介绍：

受访者提供图片中的杨浣

杨浣先生是中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和教育工作者。他拥有复旦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并担任宁夏大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院(民族与历史学院)常务副院长，同时还是研究员及博士生导师。 杨浣曾在英国剑桥大学担任访问学者，长期致力于研究中国古代文化，并对中国古都的发展有深入的研究。他曾是中国古都学会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和宁夏历史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此外，他还曾荣获塞上文化名家及青年拔尖人才等称号。 多年来，杨浣先生始终关注中华民族史、西北历史地理以及地域文化产业开发等领域的工作与研究，在学术领域内贡献颇多。